第(2/3)页 “定国公爷乃国之干城,驱除鞑虏,功绩斐然,大昌上下妇孺皆知,长城内外威名具在。” “不过本王也与柴相一般念头。虽干城之将,却擅改园规,是否有些越俎代庖?况且,多年传承章法所培育的嘉木,最是讲究章法,骤然换了规矩,恐难适应,反伤元气。” 柴朴终于抬眼与水溶对视,平静的目光中,却闪烁着异样的光彩。 “王爷爱惜嘉木之心,老夫感同身受。只是,干城之将,若只知开拓,不知守成,其锋过利,难免伤及自身。王爷之困,老夫亦是深有体会。” 似是第一回合的交锋结束,雅室内陷入微妙的沉寂之中,只偶尔听得窗外树梢簌簌作响。 自始至终的笑容从水溶脸上淡去,指尖无意识的轻叩起了桌面。 再开口,水溶的声音也压低了几分,“漠北风雪,蚀骨侵髓。江南春水,亦曾一夜冰封。” 两人都能听出对方的话外音,便就开诚布公,谈论的更为露骨了。 “往事如烟,然教训犹在。” 柴朴语气一顿,又道:“旧时是我们都小觑了定国公,才酿成今日之局面。” “如今,这位国公爷的手,又要伸向科举,欲断天下士子晋身之阶,更欲斩江南文脉之根。此非一人之得失,亦非你我之得失,乃动天下之根本。” “晋人行商脚天下,户户皆知‘利’字当先。然无‘序’之利,如沙上筑塔,倾覆只在旦夕。” 水溶目光灼灼,身体微微前倾,又为柴朴斟满茶水,“柴相所言,字字诛心。只是本王实为闲散勋贵,久疏朝堂细务。” “江南世家,京城贾府,劫难之后,皆倾颓如白地。本王不知柴相有何高见,能护得这园中嘉木,不受‘新苗’与‘干城’之扰?” 柴扑眼望向窗外,阵风又起,枝头摇摆无法自控,骤然眼眸深邃了几分,“舆情如风,可造势亦可毁誉。然定国公圣眷正隆,军功赫赫,仅凭清流弹劾与阳奉阴违,恐难动其根本。” “需一剂猛药,令其自曝其短于朗朗乾坤之下,使陛下与天下士林,皆见其‘新学’之虚妄、‘变革’之祸心。” 水溶露出些许玩味神色,眼前微亮,“哦?柴相之意是欲效‘义利之辩’、‘盐铁之议’?” 柴朴颔首,“正是。吾等联名奏请陛下,于国子监或文华殿前,开‘经世致用’大议!邀天下鸿儒、饱学之士、六部重臣、勋贵宗亲,乃至陛下亲临,共论科举之道、治国之本!” “定国公既倡‘实用’,便让他在此煌煌大庭之上,面对圣贤典籍、列祖成法,陈其‘新学’之利,释其‘变革’之疑!” 水溶抚掌轻笑,嘴角挂着一丝冷意:“妙!妙极!此乃阳谋!彼若怯而不应,则其‘新学’未战先溃,改革之议自消。” “彼若应战,柴相门下,鸿儒如云,深谙经义微言大义,更兼天下士子之心向背。定国公纵有苏张之舌,安能敌天下悠悠众口?” “况乎……”水溶语气顿了一顿,意味深长的道:“江南虽遭重创,然百年文脉,薪火未绝。本王可联络江南硕儒世家,彼等视科举为命脉,对异学之说深恶痛绝,必倾力以赴,共襄此‘卫道’盛举!” “届时,台上是柴相麾下经学泰斗,台下是江南耆老、勋贵名流,此情此景,陛下再一意孤行,也不得不三思了。” 柴朴眼中精光一闪,又道:“王爷思虑周全。然此议,需立于不败之地。吾等所倡,非为私利,实为‘护持圣学’、‘恪守祖制’、‘维系天下士子公平进身之阶’!此乃煌煌正道,光明正大。” “辩论之中,吾方只引经据典,阐述圣贤治国之道,论‘义利之辨’,斥‘奇技淫巧’乱人心智、坏礼义廉耻。绝不主动攻击国公个人,只论其学!” “逼其自陈那些‘算学’、‘工造’如何能比肩‘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’之道!逼其解释,为何要损千年文脉以就‘末技’!” 水溶心领神会,笑容更盛,“柴相老成谋国,立于不败之地!本王深以为然。吾辈只需做那‘卫道士’,高举圣贤火炬。” “定国公若执迷不悟,其言其行,自会被天下士子视为‘异端邪说’,被清议钉在耻辱柱上,立铜像跪于文庙之外。” “届时,陛下纵有回护之心,又岂能逆天下士林之意?” “柴相高见!” 柴朴作揖行礼,推诿道:“高见不敢当,唯‘正本清源’四字而已。科举取士,关乎国体,岂能轻言更易?当务之急,是让陛下明白,骤改祖制之弊,尤甚于外患。清流之议,当为陛下明镜。” 摩挲着温润的杯壁,水溶语气恢复雍容,冷静了下来,“‘正本清源’,确是堂堂正正之策。陛下圣明,当能明察秋毫。清流诸公,风骨铮铮,其言自能上达天听。” 第(2/3)页